赵匡义下意识地看向计相王博,想让国库想办法。
然而,王博仿佛心有所感,就在赵匡义目光投来的瞬间,他恰到好处地转过头,对着赵匡义露出一个爱莫能助又带着几分虚伪歉意的笑容,两手一摊:“赵相公,您别看我啊国库咳咳,您是知道的,早就空空如也,老鼠进去了都得含着眼泪出来!实在是没钱呐!一个铜板都挤不出来了!”
赵匡义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,心中怒火翻腾,却无法发作。
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!
赵普和王博,一个红脸一个白脸,配合得天衣无缝,就是要把他往死里逼!
赵普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,心中冷笑,再次捋了捋胡须,“赵参政,非常之时,需行非常之事。能者多劳啊放眼如今朝堂,既有此心,又有此嗯,‘能力’为国分忧者,非赵参政你莫属了!”
下方官员立刻心领神会,再次齐声高呼,如同排练好了一般:“赵参政实乃我等之楷模!”
“为国纾难,义不容辞!”
“还请赵参政勉为其难!”
赵匡义被架在火上烤,脸色难看至极。他
恨不得当场掀了桌子,跟赵普、王博这两个老匹夫拼个你死我活!
但最终,理性压倒了冲动。
辽国那边已经应允、并且正在分批秘密运来的百万贯巨款!
那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!
小不忍则乱大谋!
只要钱到位,眼下这些羞辱和逼迫,他暂且忍下!
“好好!既然诸位同僚如此‘信赖’本相,那这采购赈灾物资一事”赵匡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,“本相接下了!”
城西,某家挂着“丰裕米行”招牌的店铺。
与往日不同,今日店内冷冷清清,并无顾客。
掌柜的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,打着哈欠。
突然,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紧接着,一队十馀人、身着禁军服色、手臂上统一戴着醒目的“税务稽查”字样袖套的兵士,鱼贯而入。
掌柜的被这动静惊得一个激灵,连忙抬起头。
看到这群煞神般的军爷,他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笑容,从柜台后绕出来,点头哈腰地问道:“各各位军爷,您您们这是要买米?小店有上好的新米”
带队的一名面色黝黑的军头,根本懒得跟他废话,直接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袖套,“奉旨办事,税务稽查!将你们店里的帐本,全都拿出来!”
听到“税务稽查”四个字,那掌柜的脸上非但没有预想中的慌乱,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,他连连点头:“原来是稽查司的军爷!失敬失敬!”
说着,他动作麻利地从柜台下面抽出一本装订整齐的帐册,双手躬敬地递了过去,“军爷,这是小店今年所有的出入帐目,请军爷过目!保正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!”
那军头却并未伸手去接,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。
这时,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身着青衫、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,他怀里还抱着一把乌木算盘,气质与周围的军汉截然不同。
更引人注目的是,他衣襟上清淅地绣着“皇家银行”四个小字。
看到这个年轻人,尤其是看到他衣服上的标志,那米铺掌柜脸上的淡定笑容瞬间僵住,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!
他显然听说过这些来自皇家银行“帐房”的厉害!
只见那年轻人也不说话,接过帐本,随手翻了几页,手指在几个关键数字和条目上快速划过,又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快速拨动了几下。
不过片刻功夫,他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军头,只清淅地吐出四个字:“这是假帐。”
那军头眼中寒光一闪,不再有任何尤豫,猛地一挥手,厉声喝道:“来人!给我搜!里里外外,仔细地搜!一本帐册也不准放过!”
“是!”身后的稽查司兵士闻令而动,两人瞬间就将那试图挣扎的掌柜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,任凭他如何叫骂也动弹不得。
其馀几人则迅速开始翻箱倒柜,搜查店铺的每一个角落。
另有几人则直接冲进米铺后院,将里面躲藏的伙计全都揪了出来。
那掌柜被按在地上,犹自不服,声嘶力竭地叫嚣着:“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!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吗?是户部侍郎!是耿尚书的人!你们敢动我,我家老爷绝不会放过你们”
然而,这些禁军士兵仿佛聋了一般,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。
不多时,一名兵士在柜台后面一个隐蔽的货架夹层里,摸到了一个暗格,从中取出了一本用油布包裹着的帐册。
“头儿,找到了!藏得很隐蔽!”
年轻人接过那本旧帐册,快速翻阅核对,点了点头:“恩,这才是真帐。”
他不再废话,将真帐册摊开在柜台上,拿起乌木算盘,手指飞舞。
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他便根据帐目算出了这家米铺过去一年的真实营收。
随后,他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,取出一张加盖了“税务稽查司”与“三司使司”鲜红大印的缴税文书,提笔醮墨,在上面飞快地填上了店铺名号、东家信息以及需要补缴的税款金额,铜钱一万一千贯!
他将填好的文书“啪”地一声拍在柜台上,语气冰冷:“这是你们应缴的商税,白纸黑字,核算无误!限尔等三日内,将税款足额交入三使司指定银库,逾期不交,按律加收五成罚金,并查封店铺,严惩不贷!”
说完,他收起算盘和工具,转身便走了出去。
那掌柜的原本以为查完帐就没事了,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向背后的主子求救,或是继续赖帐。
谁知,那军头并未立刻带人离开,反而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,“假造帐目,欺瞒官府,抗拒执法数罪并罚!来人,将此獠拉出去,当街杖责二十军棍!以儆效尤!”
“不不要!军爷饶命啊!小的知错了!小的再也不敢了!饶命啊!” 掌柜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,杀猪般地嚎叫起来。
然而求饶毫无用处。
两名兵士将他如同死狗般拖到店铺门外的雪地里,按倒在地,另外两名兵士拿着水火棍,毫不留情地狠狠打了下去!
“啪!啪!啪!”
二十军棍打完,那掌柜的已是皮开肉绽,奄奄一息,被店里吓得瑟瑟发抖的伙计们七手八脚地抬了进去。
当他被人搀扶着,看到那张留在柜台上的缴税文书上,那触目惊心的“一万一千贯”数字时,顿时眼前一黑,发出一声绝望至极的悲鸣:“这这简直是抢钱啊!”
这一日,新成立的税务稽查司,派出了二十多支这样由禁军士兵和皇家银行帐房组成的稽查小队,如同梳子一般,梳理着汴梁城内各大商铺。
配合检查、帐目清淅的,尚且能平稳过关;
但凡有丝毫抗拒、拖延或是企图蒙混过关的,轻则如同这米铺掌柜般挨上一顿结实的军棍,重则直接被锁拿带走。
一时间,汴梁城内各大药铺的跌打损伤药价格,都因此事而悄然上涨了不少。
而那些被查出造假帐、试图偷漏税款的商铺东家及背后官员的名字,则被详细记录在案,整理成册送入了东宫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