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宝玉的一声吼,令荣禧堂内和谐气氛为之一紧,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的宝玉。
林清晓似乎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,因此也不说话,先是装作震惊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。
停顿了几秒钟,林清晓这才站起来,道:“宝二哥来了?我竟不知道这些人是你房里的。”
随后,他转向贾母,一脸尴尬苦涩的说道:“外祖母,您怎么把宝二哥的心头肉送了我?这如何使得,还请外祖母收回成命,莫要惹得宝二哥不快。
再说了,家父曾教导孩儿,读书最忌红袖添香,莺燕满屋,那样不但会扰乱心智,学无所成,更甚者内宅不宁,影响仕途。
既然宝二哥舍不得,我又用不着,不如还是算了吧。”
一番话,听在在场的人耳中,却是各有不同的滋味。
贾敏眉头舒展,一脸得意。
王夫人则是眉头紧蹙,不知道在头脑风暴着什么。
王熙凤笑而不语,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。
三春只是傻乎乎的笑,但脑袋里什么都没有,她们还都太小,根本不明白林清晓在说些什么。
至于贾宝玉,则是从刚刚的委屈愤怒,一下子就变成了欣喜欢畅,仿佛他能让林清晓这个“外人”退缩,是他取得的胜利似的。
至于贾母,脸色倒是没怎么变化,甚至就连笑容都不曾隐去分毫,只是淡淡道:
“宝玉,不要胡闹,你房里那么多丫头,不如分几个给你表弟去。
晓哥儿是你的至亲兄弟,家也住在京城,你若想她们几个了,自然可以过去看她们,或者让她们回来陪你玩闹,不妨事的。”
贾宝玉闻言,先是一脸震惊,刚要开口说什么,身后便传来一声冷哼,吓得他如耗子见了猫一般的缩缩脖子,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。
随即,贾政走了过来,对着林清晓和蔼的笑笑,道:“我觉得母亲的安排极为合适,晓哥儿你自受着便是,不必理会那个孽障的撒泼作态。
你现在已经高中探花,自然跟读书时候不同,红袖添香也是雅事,你渐渐大了,该有的体面自是要有的。”
“你二舅舅说的对,晓哥儿,就这么定了。”贾母依旧是春风满面的说道,随即摆摆手,她身旁的鸳鸯便什么都没说,领着堂下的几个丫鬟便出去收拾行李了。
林清晓叹口气,道:“既如此,晚辈多谢外祖母,二舅舅的厚爱,宝二哥日后若是想她们了,自可以到我家去,便是把人领回来住也是无碍的,毕竟,我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。”
贾母闻言,抚掌大笑,直言正是这个道理。
贾母笑了,满屋子人也跟着笑了起来,只有一个贾宝玉,躲在门口,脸上委屈巴巴,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言。
此时的贾宝玉,内心是委屈的,痛苦的。
其他人倒也罢了,林清晓将晴雯从他的身边“夺走”,这让贾宝玉痛苦不已。
其实说到底,贾宝玉是一个很重情的人,你可以说他没本事,没担当,但你不能说他没真情。
贾宝玉之所以那么招女孩子喜欢,就是因为他对待女孩子的真情,尽管他的真情略显廉价,尽管他的真情多停留在当下的一刻。
可就是这种“实时”的真情,却也是当下这个时代的男人们,所极度欠缺的,更是那些深宅大院中的女人们,所极度渴望的。
当鸳鸯领着晴雯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,两人眼神碰撞,贾宝玉痛彻心扉。
可晴雯的脚步没有因为他的痛彻心扉而有丝毫停留,这又让贾宝玉感觉到深深的失望。
在他想着,自己在此时此地被林清晓压制,被林清晓分走贾母的宠爱,又让他的父亲拿来跟他对比,他是无可奈何的。
但晴雯为什么不抗拒呢?她为什么不拼了命的留下?
贾宝玉不懂,有心追上去问,但贾政的一个眼神,又让他的脚步无法挪动分毫。
看着林清晓在贾母跟前有说有笑的,贾宝玉心头就有些火大。
但却又碍于他老子在场,他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言罢了。
忽而他又看见坐在姑妈旁边的林黛玉,那似蹙非蹙的罥烟眉,那如水含露的眼眸,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。
贾宝玉痴痴地望着,心中那因失去晴雯而产生的、尖锐的痛感,竟在这凝视中渐渐被一种柔软的、酸涩的悸动所取代,不觉间已减轻了几分。
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妹妹,他刚想上前去跟林黛玉说话,又看到他老子的侧脸,这才生生忍了下来。
忽的,贾宝玉突然想到,晴雯不是要被送去林清晓那里去了么?,如此一来,他是不是就可以借着晴雯的方便,跟这个妹妹,有更多的交集了?
想到此处,贾宝玉之前满心的苦楚,突然就消散了大半,就连看向林清晓的目光,都不似刚刚那么充满怨怼。
林清晓注意到大脸宝的变化,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,心道这位又咋了?怎么一会一变的?怕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歪主意吧?
就在此时,贾宝玉突然对着贾母道:“老祖宗,我去给晴雯她们几个交代一下,让她们去了表弟家里,都安分一些,规矩一些,莫要把在我房里养成的坏脾气,带到表弟家里去。”
贾宝玉的一番话让林清晓心中警铃大作,暗道果然,这小子定然是想出了什么坏主意来!
而同样的话落在贾母耳中,便是另外一番感受了。
贾母脸上的笑容明显更盛了几分,对着身边的王夫人和贾政道:“我的宝玉真真是长大了,懂事了,以后你们可不许太说他了。”
王夫人高兴的答应一声,唯独贾政,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的说道:“玉不琢不成器,有了晓哥儿这个榜样在,日后儿子再督促宝玉读书,母亲可莫要再心疼阻拦才是。”
“宝玉读书上学的事情,我何曾阻拦过?我是不让你动不动就打他!
你问问你妹妹,他们夫妇教导晓哥儿,可曾象你似的,动不动就要打板子?”
闻言,贾政真的将目光投向了贾敏,仿佛是真的想跟她学两招似的。
贾敏看的好笑,随即道:“我家倒不曾打过晓哥儿,在家里,如若犯错,我们都是直接给他关在书房,一月不得出屋半步。”
贾敏的话音一落,林黛玉和林清晓齐齐抬头,一脸不解的看向母亲,意思仿佛是在问:你说的这个惩罚,我们怎么不知道?
林家的两小只自然知道母亲在说谎,可荣禧堂内的众人却是不知道的。
联想到林清晓取得的成就,众人心里反而都信以为真了,就连贾母都爱怜的看向外孙子,脸上仿佛写着两个大字:可怜!
贾政也是听的惊诧不已,他忍不住问林清晓道:“竟有此事?”
“唉,二舅舅,说起来都是泪啊,最长的一次,爹娘关了我半年。”
林清晓最会配合他母亲演戏了,在说这话的时候,无论从神态到语气,每一样都让人信以为真,根本看不出做伪的痕迹,只把一旁看着他们表演的林黛玉惊得目定口呆。
我是谁?
我在哪儿?
我听到了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