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进雕刻着繁复佛象和经文的寺门,一股浓郁的酥油香气和沉香的馥郁扑面而来,与外界的尘土气息和臭味截然不同。
殿内空间宏大,高耸的穹顶绘制着华丽的飞天壁画,巨大的鎏金佛象在无数酥油灯的映照下宝相庄严,俯视着下方。
地面铺着光洁如镜的巨石,连柱子上都包裹着金箔,供桌上供奉着无数珍奇贡品。
这里的奢华与城外的贫瘠,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。
“主公!”
沉浪快步走到陈策身边,手中拿着一份清单,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,“初步清点完了!这座佛寺简直就是一座宝库!”
“光是这主殿的金箔、佛象的鎏金、镶崁的宝石还有后殿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金银器皿、成箱的宝石、上好的丝绸、罕见的香料药草价值简直难以估量!”
“初步估计,光金银折算,就不下于三百万两白银!”
沉浪激动地汇报完,带着一丝尤豫看向陈策,“主公,如此奢靡,吸尽民脂民膏的罪恶之地,我们真的不拆掉吗?”
“将士们看着外面那些奴隶,再看看这里,心中都憋着一股火气,恨不得全烧了。”
“不拆。”
陈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金碧辉煌的殿堂,最终落在那巨大的佛象低垂的眼睑上,语气平静。
“强拆容易,但信仰姑且称之为信仰吧,尤其是根植了无数代高原人的思想钢印,不是靠摧毁庙宇就能抹去的。”
他缓缓道,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,“外面那些奴隶,世世代代被奴役,佛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,是他们忍受无边苦难的唯一慰借和解释。”
“这寺庙,在他们心中,是神圣的所在,是他们苦难中唯一的光即便是虚假的。”
“我们若强行拆毁,在他们看来,不是为了解救他们,而是毁灭了他们心中最后一点念想,会激起巨大的恐惧和怨恨,甚至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动乱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“不过,佛寺的躯壳可以留,但佛寺里宣扬的义理、灌输的思想,必须彻底改变!”
他向前踱了几步,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金箔柱面。
“雍仲佛国之‘佛’,已沦为奴役者的工具,他们宣扬的因果和轮回,不过是维系奴隶制度的锁链,让生者甘愿受苦,寄望于虚无缥缈的来世福报。”
“我认为,真正的佛,当是慈悲为怀,普度众生。”
“佛心即仁心。”
“是众生平等之心。”
“无论是寺庙中的僧侣,还是泥泞中的奴隶,在佛眼中,皆有佛性,皆可成佛。”
陈策的声音仿佛拥有某种魔力,将一种截然不同的佛教图景徐徐展开,“佛,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金身塑象。”
“佛,在人心向善的每一个瞬间,在心生慈悲的刹那,在扶危济困的善行之中。”
“所谓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,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佛并非遥不可及的神只,而是觉悟者的境界。”
“是渡人。”
“教导世人放下贪嗔痴慢疑,熄灭无明烦恼,通过修行与觉悟,获得内心的宁静与解脱。”
“而非役人。”
“用恐惧、锁链和皮鞭,去奴役百万生灵,供养寺僧。”
“佛说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?这是大慈悲,是牺牲与担当,而不是雍仲妖僧那般,让奴隶世代沉沦地狱,而他们自己却端坐莲台,吸食民脂民膏。”
“这金碧辉煌的殿堂,这堆积如山的财宝,这耗费民力的巨大佛象皆非佛所求。”
“佛所求者,不过是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如来的清净心境;是扫地恐伤蝼蚁命,爱惜飞蛾纱罩灯的慈悲善念;是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自净其意的朴素修行。”
陈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淅,如同晨钟暮鼓,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坎上。
他所描绘的佛教,不再是雍仲佛国那套森严恐怖、等级分明、为奴役背书的说辞,而是一种充满人性光辉、追求内心觉悟、倡导众生向善的哲学之道。
众人听得有些失神。
他们对佛向来鄙夷,尤其厌恶雍仲国的密传佛教。
但是此刻,陈策口中的佛却让他们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与吸引力,颠复了以往的认知。
原来,真正的佛,是可以如此的贴近人心?
温暖、积极、充满力量。
一时间,大殿内寂静无声,只有酥油灯燃烧的噼啪轻响。
殿内众人看着陈策,又看看那尊俯视众生的巨大金佛,雍仲佛国塑造的恐怖神权形象,与主公口中那慈悲平等的佛理,高下立判,孰优孰劣可谓不言而明。
“所以,主公要留下的,是这座庙宇的‘形’,”沉浪眼中异彩连连,“但我们要彻底改变的,是其中供奉的‘神’!”
“我们将教导这里的子民,佛的真义不在金箔宝石之间,不在诵经跪拜之时。”
“而在每个人的心里,在每一个善念善行之中!”
“佛,不是用来跪拜祈求来世福报的神只,而是指引我们在此生此世,做一个有尊严、有慈悲、有智慧之人的明灯!”
“从今往后,此地将不再宣扬奴役与压迫的伪佛之道,我们将在这里传播主公关于慈悲、平等、觉悟的真正佛法!”
“妙,妙啊!这才是彻底斩断雍仲佛国根基的利剑!”
杨英谭玉等内卫闻言,这才明白这套新佛法简直是釜底抽薪,满眼崇拜敬佩之色。
陈策微笑不语,深藏功与名。
小样儿。
此世只有雍仲国或者更西边的国家有佛教,但是在前世,佛教可是被中原本土化了的。
扒皮抽筋的密传佛法,怎么可能是大乘少林的对手?
“对了。”
想到剥皮抽筋,陈策眉头微微皱起,问沉浪道,“这寺庙里难道没有法器吗?”
“原本有。”
沉浪脸色也沉了下来,“不过在我们攻入城内之前,就被一些妖僧带着转移走了。”
“法器?”
杨英露出不解之色,“那些法器有什么特别之处吗?”